&esp;&esp;“借肉一两,还肉半斤。
&esp;&esp;有借有还,再借不难。
&esp;&esp;借生还死,阖家平安。
&esp;&esp;……”
&esp;&esp;在一阵阵奇怪的,毫无逻辑的念诵中,村长从村民手中接过了绵软的尸体,然后将尸体递给了井口旁的老妇人。
&esp;&esp;哪怕隔了这么远,甘棠也可以清楚地看到了老人在接过尸体的时候,身体剧烈颤抖起来。
&esp;&esp;甘棠当时甚至觉得,那个人好像随时能晕厥过去。
&esp;&esp;但是,老人却稳住了,她颤颤巍巍的捧着那团尸体,来到了井口边,然后跪了下去。
&esp;&esp;接着她把尸体小心翼翼地填进了那口井中。
&esp;&esp;借肉井的井口真的很狭窄。
&esp;&esp;如果是普通的尸体的话,尤其是一个男人的尸体……在正常的情况下是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塞进这样的井中的。
&esp;&esp;但是张二叔的尸体如今已经完全没有了形状。
&esp;&esp;就好像他所有的骨头都已经被彻底的敲碎了一样。
&esp;&esp;如今,他的尸体,不过就是一团裹着烂肉的皮口袋而已。
&esp;&esp;
&esp;&esp;最先塞进去的,是他的头,然后是肩膀,交叠在一起手臂,毫无硬度的腰,以及,软绵无骨的腿。
&esp;&esp;张二叔的尸体,被塞进了那口井。
&esp;&esp;完完全全,彻彻底底。
&esp;&esp;村民们一动不动地跪在井边,面具遮挡了他们的面孔,让甘棠完全看不出他们的表情。
&esp;&esp;然而……
&esp;&esp;然而白天明明看上去那么粗糙的面具,在这一刻似乎变得格外细致逼真,就好像如今簇拥在井口的憧憧人影,其实就是一群刚从阴曹地府中爬上来的恶鬼。
&esp;&esp;甘棠眼睛圆睁,呆呆地看着眼前的一幕。
&esp;&esp;他想到了不久之前,自己在房间里听到的,那种令人不舒服的闷响。
&esp;&esp;他发自内心地不愿意去细想,但那些从未亲眼见到的画面却无比鲜明地闯进了他的脑子里。
&esp;&esp;——原本已经僵硬的沉重的男人尸体,被村民们七手八脚合力抬到了院子里。
&esp;&esp;然后一棍子一棍子,隔着皮肉用力地捶打不休,直到原本完整的轮廓渐渐变得松软塌陷。
&esp;&esp;他也能想象得到,有人曾经将尸体的头颅搁在膝盖上,然后垂着头一针一线的缝好他的五官。
&esp;&esp;外婆……
&esp;&esp;当时外婆就在张二叔家看着这一切,嘛,又或者动手的也有外婆,光是想到这一点甘棠就要吐了。
&esp;&esp;
&esp;&esp;张二叔的尸体终于完完整整地消失在借肉井里。
&esp;&esp;然而,这一场借肉仪式,似乎并没有就此结束。
&esp;&esp;村长又一次跪在了井口前念念有词。
&esp;&esp;他的声音又快又急,甘棠这下是真的听不懂了。
&esp;&esp;他想逃,但真的动不了。
&esp;&esp;那些难以理解的土语,就像是一把把小锯子般切割着他的神经……时间在这一刻似乎变得异常漫长,漫长到宇宙都足以毁灭。
&esp;&esp;漫长到甘棠无法呼吸。
&esp;&esp;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甘棠忽然看到,在那狭窄的井口边缘,似乎有东西动了一下。
&esp;&esp;脑子里好像有根东西崩断了。骆驼得到了自己的最后一根稻草。
&esp;&esp;在看到那东西时,甘棠再也受不了,差点尖叫出声——
&esp;&esp;但下一秒,他的嘴就被人紧紧地捂住了。
&esp;&esp;于槐的手冷得就像是一具尸体。
&esp;&esp;而他的胳膊则死死地圈在了甘棠的肩膀上。
&esp;&esp;“嘘——”
&esp;&esp;于槐脸色惨白,发着抖,将全身虚脱的甘棠小心翼翼地拖出了树丛。
&esp;&esp;“别叫,别,别让他们发现。”
&esp;&esp;男生低声说着,声音却有些支离破碎,他的手臂黏糊糊,也是被吓出来的冷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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