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sp;&esp;好近,隔着芦苇丛他几乎可以看到那些不穿甲的奇怪士兵,他们像是人偶一样站在那里,眼珠子都不转一下。
&esp;&esp;但一旦有什么细微的声响不管是鸟飞过去还是什么动物跑过去,他们都齐刷刷地向那边扭头。
&esp;&esp;这是活人吗?陆仁某打了个寒战,之前他和玉童躲在树林子里的时候,进来搜索的那几个红衣士兵肢体还灵活些,远没有现在看到的这些那么僵硬死板。
&esp;&esp;他趴在溪水里,尽量让水声盖住他的呼吸声。
&esp;&esp;在看不到这群士兵的时候,陆仁某就稍微直起身弓着腰向前跑,芦苇随着他的行动簌簌地弯曲,他也不知道自己这么又爬又跑了多久,好在这溪水是一直向东的,当开始西斜的日光在溪水表面涂上一层淡金色时,他隐约看到了别的东西。
&esp;&esp;在目力隐约可及的远处,好像有一队人马。
&esp;&esp;太远了,远得他根本看不清楚那是哪里的旗号,但他们是从东边来的没有错!那里已经没有敌军,不管是嬴大将军手下的谁,他只要过去就安全了!
&esp;&esp;陆仁某拧干袖子上的水,长长地吐出一口气,他蹚着水向前急急走了两步,预备着从水中爬上来。
&esp;&esp;也就是这个瞬间,他听到某种极为不祥的窸窣声,有一道雾气一样的黑影,慢慢掠过河岸向他靠近了。
&esp;&esp;在那雾气的源头,他看到一个跪在地上的红衣士兵,他抬头张着嘴,两眼圆睁,好像对着天呕吐出来了什么东西。黑雾在越来越暗的天色中凝结出实质来。
&esp;&esp;一个声音在陆仁某耳边响起,那是很温柔的,像是他母亲一样的女声。
&esp;&esp;“孩子,你……叫什么来着?”
&esp;&esp;第123章 除恶务尽
&esp;&esp;时近黄昏的原野和夜晚很像, 在天地之间如同虫群一样飞舞的嘈杂都沉入地面,变得寂静。
&esp;&esp;每当这个时刻,嬴寒山的听力范围就会扩大。杀生道者和夜中食人的猛兽其实是有些共同点的, 越靠近夜晚, 他们的行动能力就越强。
&esp;&esp;她盯着远处昏黄的天际线, 和融化了半边的夕阳, 那里有细微的声音正在传过来。不是一个声音,是一堆声音,占大头的是某种蛇蜕皮一样的窸窣, 让人胃袋发紧, 她不知道这具体是什么发出来的声音, 但本能已经替她做出了判断这不是什么好东西。而在这一堆越来越明晰的窸窣声中, 有人的脚步声正向她所在的地方奔来。
&esp;&esp;有些将领主张谋定而后动, 嬴寒山不在其列,她一直都是“我有挂我就上去先打了”的那部分人,在确定已经没有斥候折返的当天, 她点了燕字营骑兵为先阵,两千步卒为后军, 一甩袖子就出城打闪击。
&esp;&esp;其实这个阵容有点杀鸡牛刀了, 原本不必动用骑兵,也不必带步卒,因为在骑兵之前领头的那位少年已经可以一人抵万军, 更何况还白饶了她这个杀生道将军出阵。被忽悠瘸了的周政觉得嬴寒山这个邪魔外道的说法很有道理,于是价钱也没谈条件也没讲, 提上他那柄剑就领了先锋的位置。
&esp;&esp;此刻他就在她旁边, 专注地盯着那一抹残阳,没有丝毫动动脑子趁嬴寒山不备给她一剑的念头。
&esp;&esp;嬴寒山用马鞭指了指声音传来的方向:“那边有……”
&esp;&esp;她的话没说完, 周政就突然振剑而起:“我明白了!”
&esp;&esp;她不知道他明白了什么,少年身形如游龙,挟着一道剑气横掠过军阵,滚滚赤土烟尘被这一道向天的青光从中割成两半,走在最前面的骑兵勒住马,人也呆滞,马也呆滞地看着那个飞掠的背影。
&esp;&esp;“赵都尉……”赵一石听到身边有人磕磕巴巴地问他,“那一位,那一位是人吧……”
&esp;&esp;这个中年武者的脸上没有太多感情变化,他好像是苦笑了一声,摇摇头。
&esp;&esp;“你若是见过在夜中一息之间斩杀几十叛乱者,全身滴血不沾的人,那他也就没那么新奇了。”
&esp;&esp;陆仁某觉得自己要死了。
&esp;&esp;他十五岁,可能十六了,娘记不清他什么时候下生的,百姓的日子都过得浑浑噩噩。在这十来年的光阴里他有过很多次这种感觉,三四天没吃东西的时候,病得全身发紫躺在路边的时候,被刀剑铛地一声戳在胸口那面小铜镜的时候。
&esp;&esp;所以他现在超乎寻常地冷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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