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sp;&esp;结束吧,结束吧,城里的人在无声地尖叫,城外的人在无声地尖叫。这已经越来越不像是作战,而像是碾磨血肉的磨盘了。
&esp;&esp;天亮得很晚,或许是雾气很重。
&esp;&esp;一夜无事,到第二日太阳高起,围城的军队才又一次有了动向。
&esp;&esp;他们这次没有再像是前几日一样填土,也没有再派人喊话或者攻城。
&esp;&esp;他们拖了几个人出来。
&esp;&esp;那大概都是死人了,他们不是被人架出来或者押出来的,而是被绳子系在腿上,被一匹没有鞍的马拖着,一路跑到了城墙下的尸堆旁。
&esp;&esp;马颠颠簸簸地跑着,这些尸体也像是滚动的石块一样碰碰撞撞,石块,断刀,碎骨插在它们身上,有些肢体随着这拖拽就掉落下来。
&esp;&esp;城墙上的人静默地看着这匹马和它拖拽的肢块,直到他们停下,之前那个喊话的人才再一次露面。
&esp;&esp;“你们不会有援军了。”他说。
&esp;&esp;“所有你们派出去求援的人都在这里了。”
&esp;&esp;崔蕴灵这次睡得比之前几天任何几次都久。
&esp;&esp;或许是之前诈降那次的肋骨骨折伤到了内脏,几天积攒的压力化作淤血从喉咙里冒了出来。好在他拼着最后的意识没有把这口血吐出来。
&esp;&esp;他应该轻蔑地告诉身边人那些尸体不是派出去的信使,他应该站在城头大笑着怒斥底下的人已经黔驴技穷。
&esp;&esp;但他的身体不允许了。
&esp;&esp;他闭上眼睛,沉入黑沉的梦里,沉入那个幼童的身体里,沉入那片他从未走出的莽林里。
&esp;&esp;他又梦到了那头狼,它一如既往地追逐他,把他逼到悬崖边,咬住他的手臂要把他拽入黑暗的悬崖下。
&esp;&esp;而这一次,梦中的崔蕴灵突然产生了松手的念头。
&esp;&esp;并不是我缺乏谋断,对吧?
&esp;&esp;并不是我不够心如磐石,不够有野心,不够运筹得当。
&esp;&esp;我已经尽了全部的力量,我已经做了任何一个人在这个位置上能做的全部事。
&esp;&esp;我不是仙人,我只是一个凡人,一个凡人啊。
&esp;&esp;为何狼还是追上了我呢?
&esp;&esp;城外的骑兵开始移动了,他们没有攻城,而是空出了一个门的防守。现在他们不需要浪费兵力了,绝望足以瓦解这座城池内部,青城内部自己就会拼命地向着生路逃走。
&esp;&esp;而崔蕴灵醒了过来。
&esp;&esp;他没觉得怎么样,吐血之后内脏好像反而稍微轻快了一点,他现在只是觉得有点累,身体里好像有几个地方不太在原来的位置。
&esp;&esp;文官们一言不发地围着他。
&esp;&esp;崔蕴灵很想说些什么,但他确实没什么力气了。站在身边最近的是李彤德和崔骋,他用力捏了捏自己二叔的手,又拍了拍李彤德的手。
&esp;&esp;“本官无事,其余人先出去。”他示意崔骋留下来。
&esp;&esp;这间屋子就是他当初摔了崔骋碗的那间屋子,陈设都没有变过,不同的是现在躺着的变成了年轻的那个。
&esp;&esp;“青城粮道,约定每十日一送粮,”崔骋在他身边坐下,“即使信使没有出去,很快后面的城池也能察觉到不对了。”
&esp;&esp;崔蕴灵轻轻眨了眨眼,没说话。
&esp;&esp;“再撑个两日吧。”他说,“也就这两天了。”
&esp;&esp;“人心散了。”崔蕴灵说。
&esp;&esp;从他没有开口嘲笑底下不过是伪造的尸体那一刻起,从他倒下的那一刻起,人心就开始离散了。所有人都不过是靠着一口气撑着撑下来了这几天,一旦这口气散掉,那仗就不能再打了。
&esp;&esp;“我当时说他们抓到的人不够,”崔骋说,“有两个逃出去了。一时半会还不至于到内乱的地步。”
&esp;&esp;崔蕴灵闭了闭眼睛,像是想抵御困倦一样:“文官里面怎么办?”
&esp;&esp;士兵能糊弄,百姓能糊弄,这群文吏怎么糊弄?他作为长官已经伤重吐血,他如何带领这群人?
&esp;&esp;“李主簿决意与城同存,他会收拢好这群人。”
&esp;&esp;崔骋轻轻拍了拍自己侄子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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