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板回神,快速应了?声,等陈礼点餐。
陈礼耳边有一些细微的嗡嗡声,手写的茶水单又?太旧,她上下看了?一遍没看出什?么门道,手指在磨损严重的边角压了?两秒,说:“来盘你们这里最贵的点心。”
老板一愣,原本极有分寸的目光因?为陈礼这句耳熟的话直勾勾定到她身上。
陈礼客气?道:“没有了??”
老板:“有,有。”
老板拿起茶水单,快步离开。
窗边陷入安静。
陈礼看着窗外,也不动声色看着对的谢安青。
很快点心上来,陈礼又?要了?一个空盘,用同?时送过来的热毛巾擦了?手,把点心一个一个往空盘里转。
不久,桌上传来一阵清晰的噪音。
谢安青自老板离开后就一直投向外面的视线收回来,看向桌面——陈礼把一个熟悉得闭着眼睛都能?想象出花纹的盘子?推到她面前,说:“谢安青,我开始欺负你了?,今晚你不把这盘点心吃完不能?回家。”
这盘点心只有一个,量大概和谢安青剩的晚饭相等——如果她收到微信直接出去河边找她,没再继续吃饭的话——那她吃完点心就是?刚刚饱,不会撑,不会难受得哭。
大约是?这样。
陈礼也不能?完全确定一个主动选择回避的人对被动送到自己?面前的东西会是?什?么反应,她做出这个判断的经验只有谢安青送过来,谢槐夏塞进她嘴里的那颗糖。
她当时觉得是?甜的。
我可能会喜欢你。
她当?时觉得是?甜的。
那么换位思考, 这块点?心吃进谢安青嘴里的时候,她或许也?能尝出一点?喜欢的味道。
陈礼这么希望,对这个结果没有一点?把握。
她最?恰当?, 最?保险的做法应该是?在知道这个茶楼对谢安青意味着什么的时候,第?一时间找借口离开。
但她真的不是?谢安青,面对困难喜欢作茧自缚,裹足不前,她的本?能就是?往前走,往刀尖上走, 疼死了是?她活该, 疼不死自然有人替她付出同等的代?价。
就像某一年,有人当?着她的面,拿她在意的东西往她软肋上戳,她体体面面吃完那顿饭后用坐了一晚上的椅子打断了他一条腿。
她当?时的感觉很痛快。
更?痛快的是?,那个人至今都还是?个跛子, 怎么伪装都不能和正常人一样走路。
陈礼有一秒希望谢安青也?能变成这种有火当?场就撒出来的人,视线聚焦看到她发白的脸,颤抖的唇, 一切念头都散了——谢安青的困难来自于她自身,让她发火等于让她焚烧自己。
陈礼逐渐不确定自己推过去的这个盘子是?对是?错。
茶楼里的笛声在哪个瞬间开始变得很大, 曲调轻快, 高?低起?伏, 让人很难忽视。
陈礼几经权衡,最?终决定伸出去的手顿了顿,看见谢安青拿起?了桌上的擦手毛巾。她的头低着,眼皮下压,看不清表情, 只在某一个微妙的角度猝然闪过时,把眼睫上细碎的光投进了陈礼眼睛里。
陈礼沉缓的心跳一紧,拿着手机说?:“我出去打个电话。”
她没指望谢安青在这种状态下还能会自己,所以?话一说?完就起?身了。
椅子与地板摩擦发出声音。
谢安青抿直的唇动了动,说?:“三楼没什么人。”适合接电话。
陈礼闻声快速回?头,只看到谢安青落着一层灯光的发顶,有两个旋。
有人说?两个旋的孩子智商高?、孝顺,应该是?真的。
还有人说?两个旋的孩子长大以?后脾气不好,陈礼想了想,假的。
谢安青只是?有脾气,不是?脾气不好。
陈礼拿着手机离开座位,走到谢安青的视觉死角就没再走了。她没什么电话要打,借口离开是?觉得有些人哭的时候不想被谁看见。
陈礼在柱子边靠着,一瞬不瞬看着谢安青的眼泪一颗颗砸在点?心上,又被一口口吃进嘴里,不远处,黄怀亦和卫绮云短短扫陈礼一眼,发现她下颌的线条越绷越紧。
黄怀亦和卫绮云交换眼神,一个放下写了一半的《中秋帖》,改成教谢安青背的第?一篇文言文《守株待兔》,一个中断快吹到结尾的《黄莺亮翅》,换成教谢安青吹的第?一支北派笛子曲《牧笛》。
谢安青被熟悉的旋律拉回?到那个稚嫩单纯的年代?,听见奶奶撒着娇说?,“阿青,你真的不要奶奶抱吗?你看别?家的小孩子,哪个不是?奶奶抱着过河。”
“不要。”
“为什么?”
“我长大了。”变沉了。
“五岁算什么长大。”
“黄奶奶说?我能做三年级的题。”
“哦,那是?长大了。”
“牵手,不给抱,牵手总可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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