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汉帮着少年放好酒壶,无意间听到陈平安的那几句醉话,老人点点头,这一夜都守在少年身边。
少年当时的醉话酒话是:齐先生,我想明白了,对世界不要失去希望,除了一定要好好活着之外,其实还有一层意思,就是当我们对这个世界给予善意后,如果非但没有得到善意的回报,甚至只有恶意,这个时候,能够不失望,才是真正的希望。齐先生,我现在道理已经想明白了,但是暂时还做不到,我喝过了酒,明天就努力……
老舟子其实已经将近五百岁高龄,见过无数人,经历过无数事,听过无数话,还是觉得少年这番话,说得很有嚼头,用来下酒正好,两坛不太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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养剑葫内,飞剑十五内。
有一本老酒鬼赠送给陈平安的一部儒家入门典籍,那些粗浅文字开始自己游走起来。
最后扉页上,出现了一列列崭新文字。
顺序。第一篇,分先后。第二篇,审大小。第三篇,定善恶。第四篇,知行合一。
在南婆娑洲一条大河之畔,一块大石崖上,两位儒衫老人并肩而立,一人肩挑明月,一人手持圆日。
那个手掌左右晃动、转动一轮小小圆日的穷酸老儒,笑眯眯道:“陈淳安,你觉得我收取的这个关门弟子,善不善?”
肩上有一轮袖珍圆月的儒雅文士,点了点头,却没有开口附和。
寒酸老儒只好自问自答,“善,我看很善嘛。”
旁边老人淡然道:“反正你脸皮厚,你说什么都行。你如今成天嘴上‘善善善’的,合适吗?难道你已经认输了?觉得自己是错的,我家先生是对的?”
穷酸老秀才摇头笑道:“唉,陈淳安啊,为何如此,陈平安不是已经回答你了吗?同样是姓陈,你的本事自然是要暂时高出一点点,可这悟性嘛,算了,不说不说,真是说出口就要没朋友了。”
儒雅老人冷笑道:“我陈淳安跟你文圣,可从来不是朋友。”
老秀才一脸深以为然,点头道:“对,差了辈分不说,学问悬殊得厉害,正如那舟子所说,还是要一点脸皮的。”
正是颍阴陈氏家主的老人,“有话直说。”
老秀才伸手递出那轮圆日,不再开玩笑,语气有些沉重,“希望可以晚一点看到你出手,越晚越好。”
陈淳安收起圆日,悬停在一肩之上,于是日月同辉,老人平静道:“都一样。”
老秀才唏嘘道:“读书人,都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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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冥天下,一座天下中枢重地的那座白玉京顶楼。
一位头顶莲花冠的年轻道士,竟然一手负后,一手掌向上摊开,低头凝视掌心,慢悠悠行走在白玉莹莹的危耸栏杆上。
栏杆下的廊道之中,站着两位飞升境的道家仙人,屏气凝神,毕恭毕敬,绝不敢开口惊扰掌教的神游天外。
年轻道人收起手,哀叹着死了算数,身体向外一歪斜,就那么坠入白玉京外的涛涛云海,笔直坠落。
两位飞升境仙人纹丝不动,相视一笑,习惯就好。
临近倒悬山
陈平安在屋顶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身上盖了一件衣服,养剑葫芦就放在身边,若是以往,陈平安醉酒昏睡一整宿,第一时间肯定是跳下屋顶,去查看昨夜放在屋内桌上的槐木剑匣,但是今天,陈平安只是缓缓收起那件衣服,细细折叠,不着急,因为他相信,木匣就在那里。
陈平安相信那位老舟子。
陈平安别好养剑葫在腰间,盘腿而坐,转头望向东方,朝霞灿若绮。
相较于先前陈平安离开蛟龙沟追赶桂花岛时的心境,天壤之别,一个心猿意马,飘忽不定,一个心有拴马桩。
陈平安站起身,伸手遮在眼前,欣赏着朝霞景象,他曾经在一本山水游记里看到,朝霞散彩羞衣架,真不知道读书人怎么能想出这么美好的意象。
陈平安突然转头望向圭脉小院外边,有一位桂花小娘装束的妙龄少女,正站在一棵绿荫稀疏的桂树下,正百无聊赖,仰头对着一枝桂叶,伸手指指点点,估计是在猜测树叶的单双数,陈平安顺着她的视线望去,定睛一看,咧嘴一笑,大声道:“姑娘,是三十二片叶子!”
少女茫然转头,看到屋顶上那位背匣小剑仙后,脸颊绯红,看来天上的朝霞也会多眷顾一些美人。
被发现自己偷懒的桂花小娘,忍住心中娇羞,问道:“公子这会儿要吃早餐吗?”
陈平安笑道:“好咧,劳烦姑娘多拿些,饿着呢。”
桂花小娘眨了眨眼眸,那个身形飘落小院,倏忽不见踪影,少女心情也蓦然好了起来。
之前几天,虽然这位小剑仙也客客气气的,可她还是怕得很,总觉得自己做了丁点儿错事纰漏,哪怕他肯定不会去桂姨那边告状,可一定会被他看在眼中记在心里。所以她有些怕他,他当初叮嘱她,不见任何人,她便老老实实挡下了许多前来拜访的客人,硬着头皮拒绝了一拨拨山上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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