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你在胡说!你在污蔑爷爷!污蔑我妈!”
徐燊站直身,轻轻一啧:“我还以为你会开心,庆幸自己其实还是徐家人呢。”
徐子康蜷缩起身体,喉咙里滚出呜咽:“我不信……”
徐燊居高临下地踩住他颤抖的手:“别想着拿几张照片威胁我,我说它是假的它就是假的,你这种阴沟里的老鼠,没资格再在我面前放肆。”
徐燊已经离开,汽车引擎声逐渐远去。
徐子康瑟缩的身体慢慢停止抽动,他缓缓撑起上半身,满是泪的脸庞上那些激动情绪退去,变成了没有波动的冷漠麻木,最后的一点火光映亮他嘴角扭曲的弧度。
沾了灰的右手掌摊开,一枚钻石袖扣停在他掌心里。这是刚才他扑向徐燊时,故意从徐燊衬衣袖口上攥下的。
山上的观星别墅刚刚亮起灯。
徐燊进门,湛时礼自客厅那头过来,走向他,张开双臂。
徐燊停步,忽然想起他第一次去湛时礼住处外等人的那晚,同样的情形,其实从那时起,他已经把自己交了出去。
和那夜一样,徐燊笑着上前,跳到湛时礼身上,用力抱住了他。
死亡
搂抱着一起跌坐进沙发里时,昏黄壁灯罩住纠缠的身影,洇开一片暧昧暖色。
徐燊两手捧住湛时礼的脸,拇指慢慢描摹过他眉骨上那道拆了线的疤。
鲜红疤痕显出狰狞之貌,将湛时礼的浓眉生生切成两段,添上凌厉气势。
“在想什么?”湛时礼低声问。
徐燊沉默无声,指腹在他疤痕凸起的边缘打着转,被他的体温烘得发烫。
他看见湛时礼瞳孔里的自己,一如他自己眼中看到的湛时礼,目光里藏着同样的对对方的热切渴望。
他突然开始回忆从前。
徐燊从小就知道自己要什么,六岁第一次被带进徐家,即便不是很明白,但他想留下来。所以他努力在他名义上的爷爷和父亲面前表现,可惜不被接纳,他们打的主意是要他的命。
被关在那个闷热黑暗的汽车后备箱中的那夜,尚是稚龄的他第一次尝到恐惧的滋味,汗水把衣服打湿黏在金属底板上,凉意一寸一寸攀爬侵蚀进他的骨头缝隙间,都是在那之后无数个不敢闭眼的夜里,一再纠缠他的梦魇。他的鼻腔至今记得那混合了汽油、橡胶和死亡气息的味道,他拼尽全力挣扎,才最终侥幸活下来。
后来他目睹过很多次与死亡有关的画面,病重的妈妈瘦削凹陷的五官和青白僵硬的皮肤、异国街头的垃圾堆里蓬头垢面衣不蔽体的腐尸、被他一枪爆头的高大黑人迸开的脑浆和鲜血。再到后来,他开始变得司空见惯和习以为常。
连对死亡的触觉都变得麻木,再没有什么能轻易打动他。
徐燊一直觉得自己是个异类,直到他认识了湛时礼。
其实第一眼看到这个人,他就看出了对方斯文外表下的野兽本性。在曼哈顿的那个傍晚接过湛时礼递来的名片,触及那一片眼底深黑,他原本准备好的腹稿在将出口之前改变主意,主动邀请了湛时礼去自己的公寓楼上坐坐。
那是第一次,徐燊带人进自己的地盘。
他们一起走进公寓楼里老式狭窄的旧电梯,并肩而立时垂下的手臂贴在一块,徐燊感受到身边人的体温,便觉得这个人虽然周身的气质是冷的,身上的热意却烫的人心尖发颤。
那天他给湛时礼冲了一杯夏威夷科纳,他最喜欢的一款咖啡,热辣香甜,独特的热带风味,很像湛时礼这个人给他的第一感觉。
徐燊很相信除了他,不会再有别人用热辣这个词形容湛时礼,或者说其他人也许很难看穿这位表面绅士的内在本质。他在湛时礼身上嗅到了同类的气息,但不排斥。湛时礼像他又不像他,湛时礼更深沉隐忍,更叫人难以捉摸,却对他有着难以抗拒的致命吸引力。
从第一眼起就是。
那杯咖啡湛时礼喝了一半,没有评价好坏,但跟他道了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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