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幼宜没说话,只蹲下身抓了一团雪在手上往江面上丢过去,
“反正就是不一样。”
下过雪后的江滩夜晚还是太冷,两个人
没待太久。
往车上走的那段路,方幼宜坚持要绕另一段空白的雪地。
江边的树和绿化带都积满厚厚的雪,但上面挂着的小吊灯还在一闪一闪的。
方幼宜踩着空白的雪地,一跳一跳的往前走。
纪临舟跟在她身后,踩在她的脚印上。
“你有没有发现我的脚步很特别?”
方幼宜停下脚步,忽然转头看他,脸上表情有微微的小得意。
纪临舟也停下脚步,视线落在她脸上。
挂在树上的小吊灯发出暖黄色的光,在雪地里映衬着,方幼宜眼睛亮晶晶的,表情少有的带着几分炫耀和张扬。
他没有说话,只目光看了她很久,忽然很淡地笑了下,
“怎么特别?”
方幼宜扬了扬下巴,又跳了几步,转过身看着他,语气有掩饰不住的小得意,
“我跳的是芭蕾舞步。”
纪临舟假装无动于衷,淡淡道,
“是吗?没看出来。”
方幼宜皱眉,有些不高兴,
“怎么看不出来?”
她又旋转了几下,
“看不出来吗?”
纪临舟看她的脚步,很轻地挑了挑眉,
“好像看出来了点,
不过我没看过别人跳芭蕾,你要不要跳完?”
方幼宜愣了愣,停下动作,忽然变得有些不好意思,
“我也很久没跳过了。”
纪临舟想到之前见过的那张照片,漫不经心地说,
“没关系,反正我也看不出来你跳的好不好。”
方幼宜攥了攥大衣的袖子,往四周看了眼,把手机放在雪地里,
“那好吧,就一次。”
纪临舟点头,
“嗯,就一次。”
没有音乐没有伴奏,也没有芭蕾舞裙。
冬天的臃肿的大衣和雪地靴,冻僵的四肢,树影的灯光和脚下的踩雪声是唯一的伴奏。
方幼宜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答应纪临舟在这里给他跳舞,视线随着旋转而变化,从第一个舞步开始好像就没有办法停下来,她能够感觉到纪临舟一直在看自己,视线灼热而滚烫,像那天晚上。
骗子。
他是故意骗她的。
一段舞步结束,方幼宜感觉整个人脸颊都灼烧滚烫了起来,她根本不敢去看纪临舟的表情,直接捡起地上的手机往路边的车上过去。
涨潮 【我是纪临舟。】
方幼宜已经不记得自己上一次跳芭蕾是什么时候了。
不过她一直以来都觉得自己应该是没有喜欢过芭蕾的。
小时候方菁想让她学, 她不想看见方菁失望难过的表情,所以尽管每次下腰的时候都很疼,几乎能够听见自己骨骼交错的声音, 但她还是忍着疼痛,比舞蹈室里所有的同学都要努力。
从五岁开始一直到十六岁,她明明不是有天赋的,但却硬生生的走到了最后。
如果不出意外的话, 她会按照方菁给她安排的规划进入舞蹈剧团, 未来有一天她会站在国际芭蕾舞剧的台上作为女主角登场。
但从来没有人问过她是不是喜欢芭蕾, 又是不是想要成为一名芭蕾舞剧演员。
是方淮昼告诉她,你不喜欢可以拒绝。
在此之前从来没有人跟她说过这样的话, 甚至连方幼宜自己都没考虑过这个问题。
喜欢,还是不喜欢?
那一次她选择了不喜欢。
于是人生中第一次忠诚和背叛都是关于芭蕾。
十六岁那年方幼宜瞒着所有人缺席了方菁梦寐以求的剧院舞团海选, 一天的背叛和放纵之后,最终以一个耳光结束。
方菁对她失望至极, 表示从此以后绝对不会再对她的人生有任何的干预, 仿佛背叛了芭蕾就等于背叛了所有。
但在方菁近乎指控般的失望后,方幼宜却有种莫名的轻松。
从小到大她一直在方菁不切实际的期待中起舞, 她很早就知道自己不算是很有天赋的人, 其他同学轻轻松松就能够做到的下腰动作,她却要付出更多的汗水和时间一次次在练功房的镜子前练习,才能在第二天表现的游刃有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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