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sp;&esp;车中果然坐了一个身形曼妙的女子,车帘半卷,半边容貌露出。只远远看了一眼,彭生、方生都浑身酥了。
&esp;&esp;雪肌肤,云鬓发,水容姿,虽天色暗了,又离得稍远,看不清太具体的形貌,但衣裳华美,风姿绰约,风情万种。
&esp;&esp;油壁车中的女郎大约也看见了他们,并不言语,只含笑相招。
&esp;&esp;方生喃喃自语:“她对我招手,她让我过去……”
&esp;&esp;彭生说:“她是叫我过去。起开!”竟自站了起来,就往松柏下的马车走去。方生不甘示弱,连忙跟上。
&esp;&esp;小郑大骇:“二位,你们且住!你们没看见吗,马车旁是……”
&esp;&esp;他忽然又无声了。
&esp;&esp;彭、方二人没有察觉,只争先恐后,朝油壁车而去。
&esp;&esp;渐近,渐近。
&esp;&esp;近到,他们靠近了车壁。
&esp;&esp;然后,他们终于看清了马车的模样,也看清了美人的模样。
&esp;&esp;马车的油壁破着洞,油纸泛黄,攒了浓厚的灰尘。
&esp;&esp;女郎端坐车中,车帘残破,衣裳败损,是被风缝补在一起。
&esp;&esp;那极清妍的容色,对他们展颜一笑。
&esp;&esp;车旁紧随属于亡者的翠色火焰,在雨中亦不灭,发着冰冷的光。照亮了她的模样。
&esp;&esp;她露出的大片雪白肌肤均泛着青,落着泥土。唇色用虫豸的血涂红,牵开时,没有露全的另半边朱颜上,蛀着黑漆漆的大洞,露出其下的白骨。蛆虫在洞里爬来爬去。
&esp;&esp;半是骸骨,半是红颜。
&esp;&esp;她仍是笑,唇却不动。
&esp;&esp;同样烂出洞来的修长脖颈里,声带早腐。
&esp;&esp;一只慵懒地趴在她喉骨上的金龟子,发出低柔婉转的女声:
&esp;&esp;“多谢你们祭拜我。那杯酒我已经饮下。”
&esp;&esp;“松柏就是我的墓,亭下就是我的骨。”
&esp;&esp;“我乘油壁车,候君西林中。请君为我作新诗。”
&esp;&esp;便伸出爬满兰草的手骨,邀请他们上车同游。
&esp;&esp;车旁的马也嘶嘶而叫,亲昵地蹭着他们。
&esp;&esp;它竟不是活生生的马,而是无数松针、竹叶编织而成。
&esp;&esp;风雨夕,冷翠烛,油壁车,尚存皮相的腐烂美人。
&esp;&esp;彭生、方生本应害怕。
&esp;&esp;但此时,被这样诡谲的美所动,情不自禁踩上了车辙。
&esp;&esp;小郑坐在亭中,急得满头是汗。
&esp;&esp;他刚才想提示,喉咙却忽然哑住了,像是被无形扼住咽喉。张口无言,颤栗感从尾椎往上爬,身体动弹不得。
&esp;&esp;而随着脚踩上马车,彭、方二人的面色竟然迅速开始转青,神态茫然而狂热。
&esp;&esp;风雨渐渐扭曲,松树逐渐化作裂开的坟墓……马车辚辚而向墓中……
&esp;&esp;正此时,晦暗风雨中,银光一点穿空而至,将那松针竹叶织成的马劈散,直直扎入泥土中,剑柄还因力道而微微颤动。
&esp;&esp;马车因此而停。
&esp;&esp;小郑自惊惶骇然中,见黑天中,红衣少女漫步而出。
&esp;&esp;她拔出宝剑,颈上明珠照亮眉目,珍珠发带垂在肩头,薄薄裙摆像花瓣溅了湿泥。
&esp;&esp;嗤笑一声:“原来当真有鬼。”
&esp;&esp;挟剑在手,挽剑,直冲向马车。
&esp;&esp;少女柔面如观音,举止却暴烈似雷霆:“正好,我缺最后一点炁就能炼化新的脏腑!”
&esp;&esp;第072章
&esp;&esp;风雨昏,霜雪剑。
&esp;&esp;红裙拂过刃身,似猎猎缨。
&esp;&esp;踏如流星,直击艳鬼。
&esp;&esp;松树下停着的油壁车,忽闪烁一刻,连带着车上美人,都泡沫般透明。
&esp;&esp;剑刃虽穿透肌肤,却扑入虚无,深深扎入松柏。
&esp;&esp;能轻易割开地羊鬼的宝剑,无措地嗡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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