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sp;&esp;可如果要放他到外头去么,她又实在不放心。
&esp;&esp;不能回半山,不能去沈铎的别庄,还要有足够的迹象证明他们在一起,老太太左思右想,似乎只有海城国际才是最妥当的去处,那是他自己的房子,要他不起疑,大约也只需往里头再添置一些属于沈铎的物件就行了。这也许是眼下最可行的办法,老太太想得心焦,反复跟管家确认了许多遍才敢让沈铎跟他谈。
&esp;&esp;但谁都没有想到,这么一谈,就连海城国际都去不成了。
&esp;&esp;那时正是过午,两点多钟,宁予桐刚醒,还迷瞪着。沈铎在走廊接完电话回来,一抬头便瞧见他坐在床上发呆,他倒水给他喝,但他没接,只眨着眼睛,恍惚仰头看他。
&esp;&esp;他的眼神带着睡意未褪的困倦,沈铎俯身贴了他的额头,确定没发烧,才问他怎么了。
&esp;&esp;“……我做噩梦了。”他神色迷茫。
&esp;&esp;他其实已经习惯于混乱的梦魇,并不愿意叫沈铎知道。时不时作祟的噩梦也好,身体上其它的病痛也罢,他觉得自己已经为母亲和恋人带来了太多不必要的麻烦,如果可以,他不想再见到他们试图共同分担却始终无能为力的样子。他希望自己能够忍耐。
&esp;&esp;可这次是不一样的。
&esp;&esp;在梦境里,那是一个雪夜,他似乎刚从聚会上离开,喝得半醉了,朦胧间吩咐司机把自己送到一处叫做云山苑的住宅区。他摇摇晃晃走了很久,最后在一棵白桦树下停住了脚步,并且久久凝望着高楼的一盏灯火。
&esp;&esp;他在哭,眼泪落了又干,凝在脸颊上,被风刮得生疼。
&esp;&esp;孤独又真实得叫人心慌无比的一个梦。他抽泣着醒来,但抬手去擦,脸上并没有眼泪。
&esp;&esp;来自心脏的痛感太强烈了,他只感觉难以忍受,犹豫片刻,他还是将自己所梦到的一切都告诉了沈铎。这也是二十三岁时经历过的事情吗,他默然想。
&esp;&esp;他这时才伸手去拿水杯,沈铎递了,但仍然立在床边没接话。他含了一口水,鼓着腮帮子抬眼瞧人,天气暖和,沈铎单穿了一件黑色的高领羊绒衫,肩宽腰窄肌肉精壮,即便平日总是神情寡淡,可这副皮相越是冷漠才越叫人趋之若鹜。
&esp;&esp;他们还在学校的时候他便很受欢迎,这些年来,喜欢他的人也肯定不在少数。
&esp;&esp;宁予桐想得思绪涣散,正出神,却突然听见他说:“你想起什么了吗?”
&esp;&esp;宁家小少爷不明白他的意思。
&esp;&esp;沈铎上前来拿他喝完的水杯,侧身坐下:“你还记得云山苑吗?”
&esp;&esp;那座公寓么,宁予桐摇头。
&esp;&esp;“但我觉得我不敢上去,”他拧起眉头嘀咕:“……我为什么不敢上去?”
&esp;&esp;沈铎拢了他的右手摩挲,宁予桐下意识缩手,但手腕已经被他抓牢了。
&esp;&esp;开刀时留下的口子已经拆了线,但骨节和手背上攀满了痕迹,新生的皮肉凹凸不平,像山脊间崎岖的窄道,乍看之下仍然叫人心惊。
&esp;&esp;太难看了。他不懂为什么沈铎总要这么打量,每当这种时候,他便非常不喜欢他自责一样的沉默。
&esp;&esp;“因为我们吵架了,”许久,沈铎笑了一声:“为了颐品的一桩企划案,我们意见不合,吵得很凶,你跑回半山去,不接电话也不见人,我简直拿你没辙了,可谁知道那时你还偷偷回家来哭鼻子呢。”
&esp;&esp;那么尽职吗,企划案意见不合竟然能让自己伤心成那样。宁家小少爷垮了脸,正要反驳自己就算哭鼻子也肯定是因为他气的,但还没开口,自己又突然怔住了:“……家?”
&esp;&esp;他试探问:“云山苑是我们的家吗?”
&esp;&esp;他只模糊知道他们同居,但具体在哪儿,沈铎没提过,他也从未细问。反正只要那个地方能容得下他们就够了,倒也用不着有多大,他知道沈铎并不中意恢弘阔气的居所,半山的沈宅便是,太庞大了,就像一座逃不脱的牢笼。
&esp;&esp;沈铎停顿了一瞬。风雪凛冽的回忆如同钝刀般割痛他的神经,他吞咽着,喉结滑动,哑声说:“是我们的家。”
&esp;&esp;宁家小少爷慢慢笑了,但又难为情地皱眉,他环顾四周,似乎一时间还不太敢相信沈铎的话。
&esp;&esp;“那出院后我们还回去吗?”
&esp;&esp;他问话的时候无意识往前倾身,仿佛期待又胆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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