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生我不易,难产而亡,我是唯一被父王带在身边亲自养大的孩子,也是他最优秀的儿子,他对我寄予重望。”
“我长得像中原人,父王曾抹去我的身份将我送入离豲戎王城很近的一处中原城池,入学堂接受中原文化的启蒙与教化。”
“彼时年幼,我还不太会隐藏,许多豲戎的习性暴露出来,甚至急起来脱口而出豲戎话,被识破了身份。”
“那个地方其实两国人间有些往来交易,已经算是相对融洽的,饶是如此,他们也不许我们豲戎人上他们的学堂,我被中原小孩用棍子石子打了出去。”
说起这件往事之时,将灵的眼中浸满了遗憾与难过,仿佛是这件事不止毁掉了他的童年,更是豲戎这些年来贼心不死蠢蠢欲动的元凶。
谢善淩冷笑一声,拆穿他:“豲戎数百年来不断犯边,与你们相近的哪座城池里没有许多被你们烧杀抢掠家破人亡过的人?他们仇恨豲戎人不是理所应当的吗?更何况,你们学习中原文化不过是为了谋划道路壮大自身的力量,好在将来攻占中原、统治中原。”
将灵与谢善淩四目相对,又笑了笑,说:“你说得一点也没有错。”
说完,仰头将杯中酒一饮而尽,又斟满,垂眸望着微微摇晃的弯月。他看了很久很久,好像从中看到了一个小世界,所以才能看那么久,那么入迷。
良久之后,将灵望着杯中月轻声道:“人性本贪,憎人有,憎己无,好的便想据为己有。豲戎无法不继续觊觎大梁的富饶肥沃。”
“所以你今日叫我出来,究竟想说什么?”谢善淩神情冷漠,“事到如今,你我之间便如两国之间无话可说,若要动手就动。”
将灵又看向他:“你以为我要对你动手,那为何还独自前来赴约?还以为你有足够的自信我舍不得下手。”
谢善淩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只是微微仰着脸遥望着仿佛伸手便可触及的月亮。
皎洁清冷的月光撒在谢善淩的脸上和身上,他的肌肤像一块莹润的白玉。
将灵看了他很久,忽的伸手,用指背轻轻触摸自己的月亮。
谢善淩一怔,转头看过来。
“两国是两国,我们是我们。”将灵柔声道。
谢善淩眼中凝滞了一会儿,渐渐复杂起来。
“我知道让你放弃对豲戎人的仇恨很难,可若我不再是豲戎人,而你不再是大梁人呢?”将灵的手指沿着谢善淩的脸颊轮廓滑下,落在他的手腕上一把抓住,将他拉到自己怀中。
谢善淩的身体有点僵硬,将灵感受到了,但他想这是很正常的事情。虽然以前两人相处默契,心意相通,言辞举止的往来中早有青涩隐晦的暧昧悄然滋生,可毕竟没点破过这层窗户纸,谢善淩的年纪还很小。
他也曾想过此事,那时他不急,他以为自己掌控着全局游刃有余,便计划再过两年戳破这一层。
可是如今没有时间了。
“我们离开京城吧,也不回王城。”将灵轻声缱绻,“去极北之地的北箩国,或者南下去交趾一带,抑或出海东渡,总之天大地大,总有一个地方没有大梁没有豲戎,也就没有我们不得不面对的身份和立场。从此往后,我们放下所有的前尘旧事,远离是非,做一对不问世事、游历天下的神仙眷侣。”
谢善淩良久不语。将灵很有耐心地等待着,心在这一刻很紧张,很迷茫,却又平静得出奇,也许是因为谢善淩就在自己怀中的缘故。
他杀过许多中原人,而谢善淩间接地杀了许多豲戎探子,大梁和豲戎都不能同时容下他们两个人。只有去到一个谁也不认识他们的地方,隐姓埋名重新开始。
做出这个决定很难,放弃自出生以来的一切很难,甚至在今日赴约前将灵的心还有所摇摆,然而所有的迟疑都在看见谢善淩的一瞬间消失殆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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