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打了一闷棍似的,透着些震惊与留恋意,只是垂眼一眨,那情感便隐入长睫了。
在姑娘自他身边挤过时,还冲他抛了句“借道”,旋即又高呼道“杀千刀的小贼,钱袋子里头有咒你的符子,再不朝姑奶奶磕头道歉,将东西还回来——”
她微微喘着气,舌尖滚出那句浮现在汤老爷心里的话——“姑奶奶把你送去阎王爷那好好收拾收拾!”
汤家宅活人扮鬼(六) 数十……
汤老爷微微垂眼, 朝边让开半步,拾起话头道:“看过这些幻象,我便能知道阿英被他们弄去哪了么?”
他未必意识到, 这个问题已不是第一回问了, 但他需要点话语来填充自己。
此时, 那不远处的一名青年见小贼跌跌撞撞, 在他要绊倒时托了他一把, 扶稳了他身形。
见那被扶的不道谢也浑不在意,只将目光又落在针砭时弊的同窗身上。
然而未走出几步, 便被那追来的姑娘扯住了袖子——“你帮那偷了我钱袋的小贼逃跑, 你们是一伙的?”
青年睁圆了眼睛, 呆呆问出句:“什么?”
“钱袋里有五十两银票,我攒了五年的活命钱!整整五年!你得赔我!”那姑娘见他退后半步,急得抱住他的一条胳膊,如同长蛇绕树般勒得叫他窒息。
青年的同窗皱眉喝道:“那里来的泼猴,也来攀扯汤兄?方才汤兄不过是扶了一把路人,若真是那人偷了你钱财,你便追去,作甚朝我们撒泼!”
姑娘闻言抱得更紧, 浑然不顾青年窘迫的面色, 朗声道:“你们还讲不讲理?分明我差点就抓到那小贼, 若不是你们多管闲事,我早就将钱袋子拿了回来!现在我身无分文,迟早要饿死街头!你们害了一条人命还想不认账?况且我也没有要你们偿命, 不过是想讨些酒食果腹,要些钱财傍身,你们也不肯高抬贵手救我一救?”
却听此时街边小贩私语道:“我当是哪家小姐当街撒泼, 原是温玉居里那位”
旁人疑道:“哪位?”
“温玉居里多淑女,仇春闺里一泼妇——这自然就是那‘仇春泼妇’,崔颂颂了。”
旁人未及再问,那耳尖的青年同窗便夸张地掩着口鼻,连连后退,直到险些撞到围观的人,才堪堪住脚,恍然大悟道:“原是做皮肉生意的,怪不得手上这样有劲,性子也这样糙。汤兄,你可别挨她太近,免得沾了闲言碎语啊。”
察觉到少女的力道松了松,汤磬舟心下一紧,急忙抬眼看她。却见那少女故作凶恶地朝同窗龇了龇牙,即便听惯了这些话,也毫不怯懦或是麻木地回刺恶意。
“关你什么事?你就这辈子没来过我们楼里?我看你还很是眼熟呢,教我想想——哦,前些日子来找云仙儿的不是你么?你同我们这些皮肉——”少女拖长了音调,挂着饱含讽意的笑刺他,那随笑意露出的单边酒窝,添上了几分天真纯澈的孩童气,更加恼人,“你同我们贴得不够近么?还训斥起别人来了?”
此情此景,看着同窗吃瘪,青年竟没憋住哼笑出声:“成君啊成君,平日倒不见你有这样的老去处啊”
成君面色涨红,气得横眉竖眼:“一个娼女的话也信得么?奸猾商贩、粗鄙农夫、卑劣奴隶,唯有娼女集三者恶处于一身!实在是最小人最无礼的东西!”
他口不择言,却忘了自己的同窗祖上从商,忘了自己处在市井人潮之中。
在周围陡然冷下的愤怨的目光里,也有汤磬舟的一份,但他没有立即朝他翻脸,只朝那被称为“仇春泼妇”的姑娘略点一点头:“可。”
对上姑娘茫然的目光,汤磬舟耐心道:“酒食,钱财,赔给你,都可。”
青年这样爽快,简直教她疑心上了什么当。
但青年转头便真心实意道:“成君莫不是忘了——我也是商贾,今日你与我同游,不过因我略通些诗文抬举我,但我始终也只是一个贩货的,是你口中要招来闲言碎语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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