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鸷挺想问戚缈,他所认知的“想”究竟是怎样的概念,话到嘴边又收回,戚缈这样的人,说话察言观色,做事谨小慎微,其实每一次的不假思索都不必要再估量意义。
“想我什么,戚缈。”蒋鸷问。
戚缈就删繁就简向他透露纪望秋和秦落廷的事,蒋鸷毫无同情心地评价:“难为他还有闲心想别的,庄意泓盯得不够紧。”
“够紧了,庄教授给他布置很多任务,他都逮不着空隙出门。”戚缈说,“我怕一对上他憋闷的表情就忍不住替他解决作业,所以在外面转悠一会再回去。”
蒋鸷佯装不知:“现在转悠到哪去了?”
“在静晖路,你的停车位上。”戚缈蹲累了,慢慢站起来,那两个发光字像是被他从视野上端丢到底部,“我想了好久,如果从亏欠的停车费开始算,我要还的不止是一颗糖。”
蒋鸷直觉他想说什么,刚要开口,戚缈突然转了话锋:“你什么时候回来?”
航班已在昨夜定下,是蒋鸷拉紧行程,特地提前的返程日期。
四月的最后一天,白昙市飘了半下午的融融细雨,日头在云后半隐半现。
谈助来接机,蒋鸷坐进后排,边上的座位搁着只黑箱子。
“直接过去吗?”谈助问。
蒋鸷闭目养神:“嗯。”
从机场过去目的地不过四十分钟,车停稳,蒋鸷睁眼挥散浅梦,车窗外是一所僻静的私人医院。
凭着探视通行卡,两人一路无阻,到特殊病房外,谈助自觉止步,将手上的提箱交给蒋鸷。
透过观察窗,卧在病床上的男人形容枯槁,难让人追忆他早年在商界中叱咤风云的高调形象。
蒋鸷冷眼欣赏良晌,抬手压住门把,一步踏入病房中。
一室空气冰凉得赛过四月的最后一场雨,蒋鸷伫立床尾,目光下压时宛如一座令人遍体发寒的塔纳托斯雕像。
他的存在感极为强烈,床上的人费力地掀了掀松弛的眼皮,望向他。
双目对视,蒋鸷启唇问好:“好久不见。”
“爸。”
一场车祸之后,纪向桐记不清自己在这不见天光的病室里躺了多少个日夜,无法行走,不得言语,只能以药物勉强维持生命体征。
但他辨得出来看过他的都有谁,除去神情淡漠的医护人员,无非是他那两个差八岁的儿子——大的阳奉阴违,在不受重视的年月里露出了狡诈嘴脸;小的被寄予厚望,却因他常年疏于陪伴而感情浅薄,进来喊声“爸爸”就没了倾诉内容。
还有一个人,总是沉默无声地站在观察窗外,从不踏进房内半步。
纪向桐转头扫向戚缈时,戚缈就退到离他余光更远的地方,兴许是视角和灯光的缘故,他好像在戚缈一贯不露悲喜的脸庞读出了寡情和轻蔑。
而眼前这个人。
纪向桐吃力地拼凑着印象,终于在对方以讥讽的口吻喊出那一声时,他的瞳孔骤然收缩,心脏跃至嗓眼,险些猝死。
蒋……
蒋鸷。
是他从没倾注过心思的孩子,连姓名的构思都未曾参与。
忘记上一次见他是多少年前,只记得那个夜晚暴雨如注,研学回来的少年连行李包都没卸下,转身追着母亲就跑出门去,此后白昙市再没降过那么汹猛的雨。
年轻时没做过多少仁义事,后来东窗事发导致妻离子散,事业鼎盛期遭私生子暗算,现在成了池鱼笼鸟,当然不会乐观到认为蒋鸷喊他这一声是为了来与他叙旧。
声带受损,纪向桐张了张嘴,除了嘶哑的怪声就吐不出任何字眼,蒋鸷提着黑箱踱到他床头,俯身看了看他,勾嘴笑笑:“纪明越竟然还没把你折腾死。”
纪向桐向他伸出手,求救的姿势,蒋鸷轻缓地把他骨瘦如柴的小臂按回去,用第一次见纪明越时与对方相握的那只手。
“你还是躺得太舒服了,求救都不肯拼尽全力。”蒋鸷将箱子搁上医用床头柜,“需不需要教你一种你能接受的方式?”
似乎不太在意对方的想法,蒋鸷径自打开箱子,被困多时的黑王蛇寻到活动空间,兴奋地攀上主人探进的手掌,前阵子蜕过皮,眼睛乌黑发亮,不屑于藏起觅食的贪婪。
三斤重的黑蛇被置放于洁白的空调被上,爬行时如在纪向桐的腹内蠕动,他怪叫着要甩开这生物,使尽全力攥拳挣扎也不过是挺了挺上半身,反惹得爬宠好奇地扭头盯向他。
“蒋……蒋……”
“我有段时间没给它喂食了,你小心馋到它。”蒋鸷双手抄兜,身姿懒散地钉在边上看一人一蛇互动,“不过我看你也挺高兴的,有没有回想起一些有钱有势生杀予夺的自在日子?”
纪向桐动不敢动,僵直着身板惊骇仰视着床头边的年轻男人,这人着装矜贵、气质温雅,再难透过他平静的眼神描摹出他幼时的面容。
“可惜我没法像纪明越那样有耐心陪你消磨,过来只是想找你确认几件事。”蒋鸷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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