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第三天,方婆婆从外头拎了一大袋盐回来,叫着连洋帮忙一起将葡萄架下的那个大水缸搬了出来。
“您这是准备要拿来做什么?”
方婆婆高深莫测地笑笑,“这都不知道,原来不是本地的娃儿啊,那你哪儿的?”
“我?”
连洋一时语塞,这还真不好说。
确切说他连本国人都算不上。
他上一世的父母年轻时候就移民到了国外,在唐人街开了家中餐馆,凭借着祖传的手艺在老外中攒下了非凡的口碑。
而连洋在国外出生,自然而然地就入了外籍。
从小在西方文化的熏陶下,再加上父母忙于生意无暇顾及小孩子身心成长,使得连洋潜意识里非常排斥中餐,鄙夷他家的中餐厅。
还未成年,便跑去西餐厅当学徒,对于自家中餐的技艺厌恶甚至抵触,觉得中餐就只配是小餐馆,永远与高档和奢侈无缘,更别说被评选成为米其林餐厅。
直到一场意外降临,父母因车祸双双去世。
不得不接手了家里餐厅,连洋信心满满地决定再创辉煌,将自己在西餐厅学的精华融入中餐中,创立新中餐,甚至立下目标要超越父母。
可现实狠狠地打了他狠狠一巴掌。
昔日的老顾客纷纷感慨离去,惨淡的营收无法维持生计,这家开了三十余年的店最终在连洋手里黯淡倒闭。
“孩子,你这是忘了我们的根了啊!”关门的那天,曾经的一位老顾客怒其不争道。
这传承了上千年的饮食文化精髓,岂是西方那些花里胡哨所能媲及的。
可惜,连洋明白得太晚了。
“这缸是用来腌咸菜的。”方婆婆将水倒入大缸里,仔细地洗刷着。
这一提醒,连洋这才明白,原来他这两天晾晒的这些长相奇怪的菜是用来腌的。
方婆婆看到连洋一脸恍然大悟,忍不住笑了,“这菜寻常吃,味辛苦,只有腌制后,才能去除本身的苦涩,激发食材深层次的鲜。我们这边,寻常人家到了秋冬季都会自个儿腌一缸。无论是清炒还是煮汤,做主材还是配菜,皆是鲜美,想来你是没尝过吧?”
光是听方婆婆这么寥寥几句描述,就已经激发起连洋吃货的本能,让他无意识地疯狂点头。
“不过这你还要等个把月。”
“只要能尝上一口,等再久也是值得的。”连洋脸上的笑渐渐淡去,他担心自己可能也等不到。
“别光看着,过来搭把手。”
连洋和方婆婆合力将要腌制的菜搬了过来。
原本新鲜的雪里蕻在太阳下晾晒了两天已经变得有点蔫蔫的。
“为什么要晒干?”连洋问道。
“不晒干的话,水分太多容易变质,腌出来的咸齑便放不了太久,而且味道也不那么正了。”
说着,方婆婆拆开了一找包盐,直接倒在了菜上,这还不够,还抓了一大把,掰开叶子,将每处缝隙角落都涂抹上,让整颗菜都粘满了盐。
“照着我这样做。”
“这么多盐会不会太咸了?”
“咸?我还怕不够呢,看到没,这十几斤的盐得都用光。”
连洋下意识地咽了下口水,似乎对这菜突然又不这么期待了。
方婆婆将菜均匀有序地一层层码在缸里,而后突然抬头打量了下连洋,面露一丝嫌弃。
而后,方婆婆指使着连洋道,“去,把门口拿块石墩搬来压这菜上。”
“那岂不会压坏咯?”
“哪能啊,那石墩也就八九斤,原先那块可有十几二十斤重,也不知道被谁给偷了去。呸,连这都偷,一定遭报应!”
每年这时候,方婆婆依旧会心疼她那块被偷去的祖传镇菜石。
抓起石头起身,连洋还是被手上的份量惊了一下,不得不卯足气力,摇摇晃晃,才将石头搬了过来。
方婆婆却在一旁嫌弃道:“诶唷,你哟,年纪轻轻的,为了身材,不好好吃饭,这气力怎么连我这老婆子还不如?来,压到这菜上,用点按下去,把菜按实咯,可不能留一点空隙。下头不严实,有空气混进去了,吃了可就会中毒呢。”
连洋差点手打滑,“这菜还有毒呐?”
“不是菜有毒,是在腌制过程中,若大量空气混入其中,同盐卤中的细菌作用下发生反应,生成的亚硝酸钠有毒。作为厨师,难道连这最基本的常识都不懂?”
刚走到门口恰好听到对话的王康抓住时机,立马对连洋发起一顿嘲讽。
那语气,可真是小人得志,洋洋自得,溢于言表。
“你来做甚,又是王真意叫你来的?”方婆婆不客气道。
被方婆婆一瞪,王康就跟那抹了盐的菜一样,瞬间就蔫了。
王康不甘心地看了眼连洋,方才那股得意劲儿瞬间消散,支支吾吾的也说不出话来。
“怎么,你师傅让你来学新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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