色。
时岁执起案上刻刀,刀尖悬于玉上,却又迟迟未落。
门外传来极轻的脚步声,时岁指尖一顿,不动声色地将玉料拢入袖中,抬眸时已换上那副惯常的玩世不恭。
“沈将军夜半造访,可是想好了要与我共赴巫山?”
沈清让推门而入,眉头微蹙:“你要去江州?”
时岁轻笑,指尖在案上轻叩:“沈将军听墙角的本事倒是不俗。”
“为何改道?”沈清让逼近一步,“玉门关才是边关十九将驻地。”
“啊,这个啊……”时岁懒懒支着下巴,“听说江州年关会制梅花醉,想去尝尝。”
沈清让突然伸手扣住他手腕。
“你明知江州是箫启明的地盘。”他的嗓音发紧,“江洲刺史是他的表外甥,你这是去送死!”
时岁垂眸看着被禁锢的手腕,忽然笑了:“沈将军记性真好。”
沈清让盯着他漫不经心的侧脸,突然道:“你在玉门关布了局。”
不是疑问,是肯定。
时岁抬眸时眼底闪过一丝讶异,旋即又化作笑意:“沈将军不仅琴弹得好,猜谜也是一流。”
“时岁。”沈清让声音沉得像是从胸腔里挤出来的,“别去江州。”
屋内忽然安静得可怕。
时岁慢慢直起身,月光将他的影子投在墙上,拉得很长很长。
他一步步逼近沈清让,直到两人呼吸相闻。
“沈清让。”他轻声唤道,指尖抚上对方紧绷的下颌,“你是在担心我吗?”
沈清让没有躲闪,只是禁锢着时岁的手又添了两分力:“我是担心你手上又要多添几条人命。”
时岁闻言大笑,笑声里却带着几分苍凉:“沈将军啊沈将军,你可知我手上早就不干净了?”
他忽然扯开衣领,露出心口一道狰狞的疤痕:“这一刀,是十五岁刺杀兵部尚书时留下的。”
他又挽起衣袖,腕间密密麻麻的伤痕触目惊心:“这些,是每次我做噩梦时自己划的。”
沈清让瞳孔骤缩,下意识抓住他手腕。那些伤痕新旧交错,最旧的颜色已经淡去,最新的还结着血痂。
“疼吗?”他哑声问。
时岁歪头看他,忽然将手腕凑到唇边,伸出舌尖轻轻舔过一道未愈的伤口。鲜血染红他的唇瓣,在月光下妖冶得惊心。
“这样就不疼了。”他笑着说,眼里却一片荒芜。
沈清让猛地将他拉入怀中,力道大得几乎要将人揉碎。
时岁怔住,耳边是对方剧烈的心跳声。
“别去江州。”沈清让的声音带着微不可察的颤抖,“我……我陪你堆雪人。”
时岁在他怀里僵了片刻,忽然低低笑了起来。笑声从胸腔震到肩头,最后化作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
“晚了,沈清让。”他轻声道。
晚了十一年。
他推开沈清让,转身走向窗边。月光为他镀上一层银边,背影单薄得像是一碰就会碎。
“明日启程去江州。”时岁的声音平静得不带一丝波澜,“沈将军若不想跟,现在就可以走。”
沈清让站在原地,沉默片刻,终是轻声开口。
“下官会护好丞相安危。”
时岁没有回头,只是抬手挥了挥。
次日一早。
时岁站在房门口,眯眼看向院中那道熟悉的身影。
沈清让正在喂马,修长的手指拂过马鬃,动作轻柔得不像个武将。
“沈将军起得真早。”他懒洋洋地倚在门框上,指尖把玩着修好的折扇。
沈清让头也不抬:“丞相昨夜睡得可好?”
“托将军的福——”时岁拖长声调,“做了个美梦。”
沈清让终于转过身来。
“什么梦?”他突然问。
时岁折扇“唰”地展开,遮住半张脸,只露出一双含笑的眼:“梦见将军为我哭了。”
沈清让面色一僵,转身继续整理马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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