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关不曾说破心思……
若他继续装作那个惹人厌的奸相……
或许沈清让终会冷着脸与他割袍断义,或许他们会如最初设想的那般——
形同陌路,不死不休。
总好过现在这样……
算尽天下局,却独独败给了自己对沈清让的——
情难自禁。
将军府外,丞相府的马车缓缓停驻。车帘掀起,沈清让踏下马车时,府中管家已疾步迎了上来。
“公子。”管家低声道,声音压得极轻,“今晨丞相府遣人送了些东西来。”
沈清让脚步一顿,目光越过管家,落在院中那几个漆红木箱上。
“说是……南疆进贡的大血,整个大虞的都在这儿了。”管家从袖中抽出几张宣纸,双手递上,“还有药方。”
沈清让接过,指尖触及纸面时微微一颤。
宣纸上的墨迹尚新,字迹工整得近乎刻板,将大血的用法、用量写得详尽非常。一笔一划皆透着不容错辨的谨慎。
当目光扫到最后几行时,他的呼吸骤然一滞。
那上面赫然写着彻底化解“见山红”的法子。
只是最后一行小字刺入眼帘:需损耗三成内力。
穿堂风掠过庭院,卷着寒意扑在他身上。
沈清让本就因曼陀罗余毒未清而气血两亏,此刻被冷风一激,额角顿时泛起不正常的潮红。
他不动声色地将药方折好收入袖中,朝管家摆了摆手,转身时广袖翻飞,独自往后院行去。
房门“吱呀”一声推开,又重重合上。沈清让踉跄两步,终是支撑不住,整个人栽倒在榻上。
被褥凌乱地堆在床角,他胡乱拽过一角盖在身上,还未及整理,意识便如潮水般退去,沉入混沌的黑暗之中。
茶楼里,时岁正支着下巴望着将军府发呆。
苏涣见他这样,屈指叩了叩桌面。
“嗯?”时岁恍然回神,指尖的茶早已凉透,“方才说到哪了?”
苏涣将密折又推近几分:“太子昨夜秘密接见玄武国使臣。陛下近来药量减半,精神见好,已连续三日召太子入御书房议事了。”
“箫太傅通敌的案子呢?”
“太子咬定笔迹是伪造的。”苏涣冷笑,“陛下偏宠,竟真就这么揭过了。”
时岁又陷入沉默,目光黏在将军府那扇紧闭的窗棂上。
苏涣暗自叹息。自昨日沈清让离开相府,这人便像被抽了魂似的。往日里杀伐决断的丞相,此刻连茶凉了都浑然不觉。
“不对。”时岁突然直起身,“现在什么时辰?”
“未时三刻。”
“坏了。”
时岁猛地站起,一把扯下架子上的大氅。
这个时辰,按沈清让的习惯早该在药圃翻土了。可将军府静得出奇,连个洒扫的仆役都不见踪影。
自三年前那场大雨,沈清让不顾劝阻的跪在宫门前……自那以后,一点风寒都能让这位铁血将军病上日。
何况前夜那般冰火交加的折磨……
苏涣还未问清缘由,时岁的身影已经消失在了茶楼。
待他追到窗前,只见朱红如血影掠过长街。
茶盏中涟漪未平,他望着时岁消失的方向,忽然低笑:“多情者……”
生不如死。
独活而不得善终。
时岁翻过将军府的高墙时,府内静得可怕。
老管家端着药碗从回廊匆匆而过,看见突然出现的时岁竟也不惊讶,只是红着眼眶摇了摇头:“将军不让请太医……”
时岁夺过药碗闯进内室,浓重的药味扑面而来。沈清让蜷在床榻上,面色潮红,额前碎发被冷汗浸透。听见动静,他勉强睁开眼,却在看清来人时微微一怔。
“你怎么……”嘶哑的嗓音像被砂纸磨过。
时岁将药碗重重搁在案上,伸手探向沈清让额头,却被偏头避开。
“别碰我……”沈清让往床里侧缩了缩,“会传染……”
话音未落,时岁已经强硬地将人捞进怀里。掌心触及的后背单薄得吓人,隔着中衣都能摸到凸起的脊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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