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免有些奇怪,小时候两兄弟拨算盘,他从没赢过,方绍玮的手速比他快多了。但西学东渐,方学群请外国老师来教他们洋文,方绍玮谓之为“念咒”,死活不肯开口,如今倒能跟洋妞谈天说地了?
走过去一听,原来他们说的汉语,金发女郎用很生硬的官话,向方绍玮请教着某个词汇的发音。
“哟,二弟,你这是当上老师了?”方绍玮走过去,金发女郎看见他眼睛亮了亮,热情的冲他伸出一只手,“我是萝茜,很高兴认识你。”她随即说了一句英语,大概是想看方绍伦是否听得懂。
方绍伦用英语回复她,他在耀华中学的时候,是密斯特布朗的爱徒,口语完全没问题,留学东瀛期间对英国国情也算略有了解,两人于是你来我往的说得十分热闹。
方绍玮在一旁不满的翻了个白眼,走开去找灵波,饶了一圈,才在方绍伦和张定坤的舱房里找着她。
她端了个搪瓷小碗,用调羹往张定坤嘴里灌药。舱门敞开着,她的举止也无甚柔情,方绍玮平时见她服侍周家长辈吃药也是一贯手法,并不起疑。
倒是灵波见他走进来,带了点解释意味的说了一句,“唉,这没娶老婆的就是可怜,病成这样,也没人照顾。”
张定坤喘着气,“哪里是病了……晕个船而已……”
舱房里只有两张床,中间隔着一张铁皮书桌,方绍玮在另一张空床上坐下,笑道,“不娶老婆也不全是坏事,自由呗,”他百无聊赖用皮鞋踢着床脚,“像我大哥,坐个船还能跟外国妞聊上路,我都不好插嘴……”
另外那张床上一阵翻腾,晕船的人剧烈的咳嗽起来,灵波拎起一旁开水瓶,晃了晃,空空如也。
方绍玮站起身,“我去打一壶来。”
等他走出门,灵波叹了口气,“哪里就急成这样?!”
张定坤勉力平息了胸口的起伏,“你不晓得大少爷有多招人喜欢,赶紧去帮我瞅瞅,喊他回来。”陷入爱情的人就是这样,他中意的必定以为别人也中意,明知道跟外国人绝无可能,也半点机会都不能给。
灵波不肯跟着犯病,“急什么?!让你吃药又不肯,特意给你配的,”她疑惑道,“怎么着?还想闹上病症让人家心疼?我看难。”
张定坤脸皮再厚,当着妹妹的面,也说不出不能吃药的缘由,只能含糊着叹气,又催她,“你去看看吧,就说他舱房里那个快死了,看他还有没有闲心去勾三搭四。”
“行行行,我这就去给你把人捉回来,你别着急上火。”灵波拿帕子给他拭了拭唇角。
一转头,却见方绍伦领了个金发女郎笑嘻嘻的走进来,看见她蹲在张定坤床前,拍掌笑道,“正好,倒不用去请你了。这位是来自爱尔兰的萝茜小姐,她毕业于牛津的萨默维尔学院,关文珏上次说的‘盘尼西林’她恐怕知道得更清楚些。”
灵波与舱床上的张定坤对视一眼,这倒是意外之喜。
自从上次张定坤跟灵波说过这个东西以后,灵波心心念念,现今的许多不治之症,都源于细菌感染,尤其是传染类疾病,如果能提取出消灭细菌的药物,不管医学价值还是经济价值都十分巨大。
但是这一块,华国目前落后于其它国家,而英国则走在世界前沿。
灵波将手里的搪瓷碗往书桌上一搁,很热络的上前与萝茜握手,然后拉着她的胳膊在方绍伦的舱床上坐下,两人英语夹杂着汉语,热烈交谈起来。
方绍伦一只手插在裤口袋里,站在张定坤床前,“好点没有?”
“想喝水。”向来气势有如山岳峙立的人难得有这么虚弱的时候,一双眸子软软的注视着他。
方绍伦拿过书桌上的碗,摸了摸,仍有温热,用调羹舀了一勺送到他唇边。
方绍玮拎了一壶热水走进来,他隔老远便听到舱房里传来几里哇啦的鸟语夹杂着笑声,看到萝茜正跟灵波交谈更是一阵讶异。
等看到方绍伦俯身将调羹凑到张定坤嘴边,那种怪异感就更浓厚了。
为什么总说情侣秀恩爱呢?因为他们自己意识不到是在“秀”,彼此间那种亲密无隙的举止,眼神的交流,与旁人截然不同。方二少爷犯起了嘀咕。
夜晚航行在海上,海浪微微的起伏,对于不晕船的来说好比大自然的摇篮,催人欲睡。
对于晕船的人来说,就十分难熬了,张定坤“哼唧”个不停,方绍伦被他吵得睡不着,只能坐起身,“说吧,要怎样才能舒服点?”
“我也不知道……”张定坤低低叹息着,“总觉得空荡荡的……难受……或许手里抱点东西会好一点……”
方绍伦叹口气,趿着拖鞋,走到床对面去。
掀开薄薄的床单,刚一躺下,有力的臂膀就将他拖进了怀里,紧紧搂住。背后传来“咚咚”的心跳声,熟悉的烟草气息将他萦绕包裹。
两人久久没有说话,只有彼此的呼吸声应和着海浪,许久之后,方绍伦低声问道,“好点没有?”
“好多了。”张定
情欲小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