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雪之中,朕一路走过去,见到了许多尸体。
躺倒在大雪之中,被雪盖在头上腰间,有的人面朝地背朝天,看不见脸,有的人侧着躺,身体上下分开扭着,瞳孔大睁,不知道在看哪里,脸上僵硬,风吹,只有满脸乱糟糟的头发在动。
不知道已经冻死了几日。
有不知道是什么鸟,不怕冻,奔袭过来歇脚,锋锐的两爪就按在人眼眶之上,忽然它动了动眼睛,乍然又冲天飞走。
也许它眼中,这不过是一块石头。
大多数流民,看见朕的部队,第一个反应就是躲。还有一小部分人,看见朕的兵停歇途中,拿着干粮分发,跑过来跪着磕头。
“求各位官爷行行好……”“赏小的一口吃吧……”“求军爷可怜可怜小的吧……”
晏载见了,将他们全都驱散掉。命令所有士兵不允许将食物分给任何人,否则按军法处置。
那些人跪地磕头,对着他哭,对着朕哭,有些人并不认识朕,只叫着朕将军。
有个妇人带着小孩,小孩冻死在怀中,她打开被盖,手在那个小孩鼻下探了探,突然将小孩连人带被往我身前砸。
晏载反应及时,用剑将小孩挑了出去。
那个小孩身上盖着的碎布块都散在地上,只剩下一副青紫的尸体一动不动仰天躺着,姿态僵硬,石头一样。
“你这个杀人凶手,你们这些见死不救的王八蛋……”她在原地赤着脖子大叫大闹,一个兵将刀架在她脖子上面,她又说,“你们杀,你们杀啊……”
没有人杀她,几个兵把她架走了,其他等着讨要食物的流民也都吓得全逃走了。
朕坐在树下,静静地看林中雪下。
晏载过来坐在朕身边,说:“流民要救救不过来,一旦将食物发给他们,更多的人就会围上来疯抢,人就是这样的,一旦其中一个得了好处,其他人都眼馋,都要占这个便宜。要命不要命冲过来,杀不光发不够,倒不如一个都不要给。”
他又说:“要救一城,先要救一城之兵,末将擅作主张,以后皇上要罚,可以罚末将。”
他看我没有说话,一会儿,再说了一句:“粮草有限,这些士兵吃不够没有力气,到时候仗打输了,只会更多流民,天下更多人死。皇上,行军打仗,心软是大忌。”
我说:“朕知道。”
晏载不说话了。
等所有人都吃完干粮,朕整军继续出发。就在这时候,忽然一个头戴一顶缺口布帽,身上裹着两三件破袄的男人朝朕奔跑过来。
晏载立刻拔刀,在他之前还有士兵替他先将人拦下,一脚踹在他腰间,怒斥了他几句,让他立刻离开。
这个人捂着腰躺在地上,面朝我的方向大喊,“战报……小的要报……小的要报……”
朕即刻下马,晏载也立刻跟着我上前。朕仔细再看,这人虎口处全是厚茧,尤其掌心四指指根圆茧最深——这人是个弓箭手。
“皇上……”他抬起来头,跪起来在地上,对着朕两行泪下,“小的要报,叛将郑奎带着一万兵马归顺昶旦,昙关已破……”
晏载手抖了一下,猛然侧过头看朕。
朕让人将他扶起来,给他喂水喂吃,他勉强咽下去吃完,继续讲。
他说他叫方玮,原本是吴英手下的兵,脱去了身上的兵甲是为掩人耳目,身上捡了几件路上死人的衣服穿,准备跑回楝州,让知州尽快派人将战报传回朝廷。没想到半路看见了朕的牙旗,这才奔过来跟朕报。
“虿廉人散布消息说,说皇上您南下避难,弃守临安……援军、援军不会再来……许多人都信了……”
他大哭大嚎,“皇上……皇上……”
晏载大呵一声:“荒唐!皇上率军亲战,怎么可能弃守临安……”他扭头再对着全军高喊,“虿廉人妖惑之言乱我军心,吾皇临战,行军往前逢人,扬旗大声彰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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